晚上睡得不好,模糊听见雨声打在屋顶。住处没有窗户,漆黑一片。早晨雨停,路上的水洼子积满泥水。老板娘在旅馆门口摆弄着几盒植物,看见我来,便停下手来。“看看它们!长得多么快啊。”记不得是什么植物,不过已有一尺高了。“所以你今年春天才栽下它们?”“是的,阳光太充足了。白天你醒着的时候,它在长。晚上你睡着了,它也在生长。”此后我在Igiugig的温室中,亲眼看见刚施过粉的花朵,短短几天内,变成几个拳头大小的南瓜,便知此言不虚。Grant Aviation的航站楼比PenAir的更为寒酸。白色木板上胡乱写着时刻表,边缘早就磨坏了。座椅类似于国内八十年代的汽车站,爱用的那种塑料椅。房间里空荡荡的,我不想把自己再扔进外面的凄风苦雨里,只好守在屋内,枯等着。我的航班原定于下午两点起飞。到了点儿,飞机缺杳如仙鹤,据机场职员所说,似乎还在哪个村子卸货了。只好苦等。时不时听得见引擎声,有去纳克涅克(Naknek)的,有去海登港(Port Heiden)的,看来这不起眼的Grant Aviation,竟也俨然如
美国航空一般,航线错综复杂。有些飞机似乎是从机场后面的树丛里冒出来的,显然那里还有一片水域,供水上飞机起降。我盯着起起落落的飞机看呀看,一遍遍默默数着,看它们溶入无边的天幕中。它们也许飞往旷野里,那一个个绝世独立的,谜一般的村子。至少一半以上的阿拉斯加人,对这些地方毫无概念,更别说所谓多元化的“主流社会”了。它们也许飞往真正的无人区,在大河之中,或
冰川之上,将钓鱼者,地理调查员,猎人或徒步旅行者留在那里。阿拉斯加因此显得不再真实,而如古老的寓言一般。有人远远唤我的名字,把我从白日梦里惊醒。去Igiugig的飞机稳稳当当停在那里。我看看表,晚点了三个小时。在极地的夏季,我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。天色一如往常灰白。飞机小的吓人,由铁皮焊成,看着如纸糊的一般,表面脏兮兮的。后排本来是坐人的,然而座位都被拆除,塞满了货物。我的背包被镶嵌在成堆的罐头盒或薯片袋中。机场的帮工打开机翼和机头的小盖子,见缝插针地塞进东西。我目瞪口呆,从未想过,驾驶舱仪表盘后面突出的机头,竟然是空的。螺旋桨靠什么转?国王鲑街景。阴沉的Naknek河,从卡特迈国家公园内的Naknek湖出发,在Naknek村和南Naknek村附近入海(好拗口)。水面
十分平静。这风景让我想起之前在堪察加
漂流过的Bystraya河,也难怪,俄国人当年一言不合,就顺着阿留申群岛,从
堪察加半岛摸到这里来了。哥几个穿着迷彩,背着长枪短炮,不知出来做什么。这个时候钓鱼季节还没开始,棕熊也都在山上冬眠呢。难道他们是来山里寻找“inner peace”了(像我一样)?前面大概是国王鲑唯一的商店,鱼竿的品种比水果多。Grant Aviation的候机楼。与飞行员合影。照片放在朋友圈中,大家误以为我成为包得起飞机的土豪。搭乘这种小飞机(当地人对此有专门术语,称为bush plane),看着惬意,其实令人心惊肉跳。阿拉斯加不少地方,如
德纳利国家公园,有乘坐小飞机观光的活动,但那个对天气是很挑剔的,这里倒是什么天气都能飞的。沿途像是坐上
按摩垫,颠过去的。最大问题倒不是这个,而是机舱内的空间几乎都被磨坏了。线头啊破布啊就这么飘着。我习惯抖腿,此时坐在副驾驶,不得不集中精神让身体各个部分都好好摆着,因为那个金属的,十有八九就是最重要的那个操纵杆,就在腿边。后来在
安克雷奇,听朋友说,他在去北极圈内的Coldfoot镇时,乘坐这种飞机。飞行员一边飞一边翻飞行手册,显然没记牢,把他吓个半死。从小飞机上航拍辽阔的土地。国王鲑至Igiugig途中。这一带大地上少不了这种小池子,应该是
冰川运动的产物。它们许多都是无名的。给湖泊/
冰川/山峰命名是当地人一项喜闻乐见的体育运动。你可以去阿拉斯加zf登记,一段时间后如果没有人提出异议,下一版州地图上大概就会出现你的男友/前女友/宠物的名字。